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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新闻:巡山如过“鬼门关”——走近白果林场深处的护林员

日期:2021-06-09

上世纪90年代初,国家政策由开发转向保护,重庆市巫溪县白果林场的砍树人变成了看树人。护林员在最大高度差别两千多米的山峰间行走,几十年如一日。在他们大半辈子光阴守护下,11万余亩白果林场总计44年未发生一起火灾。

走进深山——他们大半辈子待着的地方

从巫溪县往阴条岭,远远望去,崖壁上的公路如同一条行走在林间的长蛇。车开到一处悬崖边的时候,一户人家门前种着几簇橘黄色的花。晏成文说:“这花我认得。”经得人家许可后,晏成文摘下了一株幼苗,把泥土团成球,包裹在花的根部。他的手攥成球状,护了花一路,一到管护站,就把它种在了门前大树下的盆子里。记者数了管护站门前的石阶上,一共5个盆子,晏成文说,他每次在路上寻得好看的花苗,便移植到管护站门前,花开了好看得很。

管护站在公路的尽头,记者到的时候,最后一段路正在铺设沥青。“到了这里就是他的地盘了。”晏成文在和工人寒暄的时候,刘征彪说道。3层楼高的管护站在三面大山的包围下,显得格外渺小。

由白果林场所管辖的阴条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位于重庆巫溪县与湖北神农架交界处,幅员面积12万亩,其中原始森林8.7万亩,现今只有24位护林员守护。林场下设红旗、阴条岭、黄草坪、兰英、转坪五个管护站。其中阴条岭管护站曾位于海拔2768.4m的重庆第一高峰阴条岭顶峰,现已迁至山脚下。本次接受采访的晏成文在此任职。刘征彪曾任职于转坪管护站,现在红旗管护站工作。

1981年,路没有修通的时候,护林员从县城的家里到管护站上班,甚至要在兰英大峡谷连绵的山峦间穿梭上一整天的时间。因为一月只休假四天,而往返的路途就要花上两天的时间,护林员经常两三个月才回一次家。1986年,从县城到双阳乡的公交车开始通行,每天中午12点发车,每日两班。从双阳乡往阴条岭管护站,还要花上两三个小时的路程。而相较于巡山的路来说,上班的路途已经相当平坦。尽管如此,山洪带来的塌方也会让公路险象迭生。白果林场的副场长曾被跌落的巨石砸中了头骨,至今卧床不起。

压路车在滚烫的沥青上往往返返,记者的车辆则向着碎石与泥泞的小路驶去。几块五六米长的落石横在路前,车子被迫停了下来。几天前的暴雨冲毁了道路,碎石从山顶一路滚下来,之后的道路只好步行。“有时猴子也会抱着石头往路上扔。“晏成文说。

巡山如过“鬼门关”

“警示:此处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核心区,禁止任何人进入,违者将依法从严处理。”碎石路的尽头立着块红色的警示牌,车开到这里便再不能往前。刘征彪说,每每看到这块牌子,心里就一下子轻松了。有牌子的地方,说明有沿山的土路可走。往往巡山的路,都是无路可走处用石木与镰刀开辟出来的一条能落脚的通道。“鬼门关”就是护林员口中所谓的一条路。

“那条路以前从四川(旧时重庆归属于四川)通到湖北。因为两边都是山峡,中间一条路。走进去的时候还是晴天,出来的时候山洪就来了。里面死过人的,所以叫'鬼门关'。人进去过后不一定能回来啊。我也碰到一次,我在前面跑,水就在后面来。但是它没我快。里面有一道深坑,水要把它填满了才能出来。”晏成文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中的草帽和镰刀。

正所谓:“丢命坨,舍命滩,阎王鼻子鬼门关。”在一道天堑的沟底,圆石和枯木堆起来一条向上的通道,这就是鬼门关了。向下几十米处,溪流冲刷着一块几十米长的巨石。向洞穴深处走去,一路要在一人半高的石头堆里穿梭,在枯木搭成的独木桥上蹑足前进,还要抓着一块巨石上的凸起,后背紧贴着崖壁而过,如同摸着阎王鼻子,再脚踩四个砸进石头里的小坑,援壁而上。晏成文像小鹿一样跳跃其间,转眼就没了身影。

刘征彪说:“裤腿一定要扎紧”,雨过巡山时,稍不注意,蚂蟥就会钻进裤腿。同晏成文和刘征彪巡山时是晴天,但同行记者还是发现了爬在自己脚踝上的蚂蟥。刘征彪右手大拇指关节处的疤痕是多年前巡山时被毒蛇咬的,“幸好每次巡山同行的是两个人,不然一个人中毒没力气了,可能就走不出这大山了。在这里还要具备应急急救能力,假设一个人受伤,同行的人把他从山里背回管护站,救护车离这远,如果受伤太严重,有可能就来不及了。”

“2010年我在转坪工站的时候,经常要走这条路,过去我们上班要背粮食、背必需的用品,这个路很难走的。刘征彪转身对记者道,“我已经有十年没走过这条路了,再见到这条路就像是见到老朋友一样。”

回想起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山里还没有通电。一台柴油发电机,一台电视,一月50升的油,只够夜里看看新闻打发时间。每个班次只有2-3人,管护点更是只有1人把守。大雪封山时,被困在转坪工站的刘征彪曾经盯着蜘蛛网一看就是一天。“那时候遇上过路的同事,就像遇上珍稀的动物,总想能多留一会儿是一会儿。”

说出来,林业人很多都有心酸的事

“说出来,林业人很多都有心酸的事。”刘征彪说道。

晏成文是家里四个孩子中的老大,眼看着弟弟妹妹到了上学的年纪,为了供弟弟妹妹读书,16岁的他走进了山林。57岁时,他的女儿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工作也未确定,因为从小跟随父亲长大,性格内向,不大愿意与人交往。“我希望她能开朗一些,别的我都不担心了,只要她开朗快乐就行。”晏成文抓了抓衣角,眼神避开了镜头。“这么多年,再苦的巡山我都能克服,最让我愧疚的是很少陪伴我的女儿。”

时间追回至20年前,刘征彪告诉记者,那个时候守林人生活环境并不好,没有足够的电,更不用说能用上电视、连上互联网这样的“天方夜谭”。“所以那时候很多守林人就爱喝闷酒,几个人夜晚围坐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便睡过去。”因为过去没有电子设备丰富精神生活,许多守林人因枯燥乏味常年喝酒,导致如今身体出现肝硬化等喝酒引发的疾病。“记得那时候,有一位同事喝了酒,晚上走出管护站大门。摔到了阴沟里,第二天发现人已经奄奄一息了,没有抢救过来。看着真不是个滋味,才四十多岁啊”,刘征彪低下头说到。

即使孤身在山里,也会寻到快乐

“我生在大自然,就要热爱大自然,”刘征彪说这句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86年刘征彪成为了重庆阴条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一名守林员,在转坪管护站任职。刘征彪告诉记者,自己的父亲在农业局上班,所以也想让自己也从事农业。“我不爱坐在办公室里”,所以走进了大山,开启了和大自然打交道的生活。

“从一开始到这里上班孤独寂寞,有时候可能还很思念家和朋友,到后来长期和大自然打交道,一天去拍点山山水水,我还觉得自己时间不够。一旦身心融入大自然了,就像是病症一样,很多社会上的事情就看淡了,过得很自然了。”把巡山的风景用手机记录下来,发到抖音上,已经成为刘征彪的爱好。休假时,刘征彪在汉堡店里有感而发:“听着上头的旋律,啃着鲜味的汉堡,这就是所谓的城市生活,还不如我在山里头吃着我的洋芋。”

山林常在,山人不常在。现如今,老一辈的护林员都到了退休的年纪。大半辈子护林的光阴,换来的是44年未发生一起火灾的平安。而随着国家的富强,管护站的条件已大有改善,目前从巫溪县直通湖北神农架的省际公路也已在规划中,届时通车时间将大幅缩短。

(作者:路芳泽 潘镜亦 雷薪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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